春节回到家里,下楼来帮着拿东西的是一个红棉衣外系着格子围裙,脸色红润的年轻妇女。我知道,家里又换保姆了。十几年来,家里是铁打的老妈,流水的保姆。年前请人,春节事多,不能回家过年,应该请之不易吧。
保姆叫小陈,做事能干,厨房卫生搞得干净,菜也切得很精细。中午不休息自己找活做。老公指导她做菜,也显出很虚心的样子。看到她这么任劳任怨,我很满意。想将她长期留下来。
吃饭时,与她闲聊,问她家里的情况,她说:老公是打工的时候认识的,家在四川绵阳大山里,赶场要走二十里山路。婆婆年龄大了,还有一个耳聋的哥哥与她们一起生活。她在四川生活了几年,后来老公去广东打工。她带着女儿到城里来照顾生病的母亲,就没有回四川了。
她说:在农村生活很苦,要自己上山打柴,她伸出手来:“看,这些疤痕都是柴刀砍的”。她说无论如何不想再回农村去。
老妈唠叨说:“你老公三年不回家,又不寄钱回来,恐怕靠不住了。”
我问她,你在城市靠什么生活?她说:在餐馆里打过工,擦过皮鞋,做过手机贴膜。在家门口摆过南杂摊。母亲的二间房子租给别人住,自己与母亲女儿另租一间小房子住,省出一百元差价。
我说:你的生活也够苦的,你老公三年来常打电话给你么?
她说:电话经常打,要我照顾好儿女,照顾好他的母亲与哥哥。
老妈插嘴:一分钱也不寄回家,拿什么照顾母亲儿女?
我问:你老公为什么一点钱也不寄回来?
“他说钱存着,回家盖房子。”
我觉得这里还是有点点问题。按理说,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外打工,一年回家一次看看妻子儿女老母亲也是人之常情吧。就是要存钱盖房子,也不能将家都让老婆一个人扛,过太苦的生活。这里面只怕有猫腻。
想到这里,我对她说:你应该与你老公商量,让你老公将钱寄到你手里,让你保管。不然,万一你老公移情别恋,落下你照顾他的母亲儿女,你就亏得太大了。
小陈说:我也想来想去的,所以将儿子留在他家里,只带女儿到城里来。
我说:你在城里当保姆,包吃包住,留着钱给女儿读书也够了。如果你老公回来,到城郊买一处房子,做点生意,比到四川大山里生活强得多。
老公说我:你操的不是心,人家母亲不管?哥哥不管啦,那是人家的根。
保姆家的事,说说也就过去了。过年还是主人家过得高兴,保姆天天干活。只是到下午没有事的时候,老妈让她回家去看看她的母亲与小女儿。三十夜,母亲给她一个红包,她感谢不尽,初一让她带点糖果桔子给她女儿吃,她又是谢了又谢。我看到这个年轻的,穿着得体,还算漂亮的女子,心中隐隐地痛。
可老妈还是留恋着原来的保姆小青,当着小陈就给小青打电话,问她老公的病好点没有,什么时候过来。我提醒母亲要她说话轻点,小陈听到不好。母亲说没有关系,说好了小陈是来顶小青的,三十元一天。
老妈又埋怨小陈晚上睡得死,喊她拿东西也喊不醒。请的保姆都睡在老妈房里的钢丝床上,夜里有时要照顾老妈的。小陈说:在家里与母亲女儿同睡一床,挤得要命。到你家一个人睡得这么舒服,就一觉睡到大天亮了。
转天,老妈让小陈买小菜,回家算账,有二毛钱找不到,她急得不行,说明明攥在手里,怎么掉了。我们一齐说:不要找啦,没有关系的。可她还是到处翻,终于找到了,才高兴得笑起来。
为儿子买票的事,全家都有点乱,我们找电话号码时,小陈也拿出手机准备给长沙的表妹打电话,为我儿子订票。看到她不见外的表现,我心里有点感动。这个纯朴善良的女子,但愿她会有幸福的生活。
回到怀化后,过几天打电话给老妈,接电话是原来的保姆小青。问及小陈,老妈说:小陈走了,她老公寄了钱回来,要她回四川老家盖房子。她不愿意回到农村,可又有什么办法呢,有儿有女的,总不能离婚吧,只好回去了。
我问:寄了多少钱给她?老妈说:八万。
我对老公说:这个男人太坚忍,三年不回家,存了八万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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